春夏秋冬

*  长文预警   

*  ooc  请勿上升










一切纯属偶然,与一个陌生人相识而发展出缠绵悱恻的故事,早已稀松平常。如此陈词滥调的故事,我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再提,但有人一直会记得。


段艺璇就是属于这一类。


秋天的雨下的很有故事;若要给这场雨加上一种颜色,我觉得是蓝色。略带沉闷的基调混着淅沥的雨带来的是忧郁……段艺璇很讨厌这样的天气:雨不大不小一直下,溅起的水花湿了她刚买的鞋。


2016年9月12日晚上9点,雨还没停。段艺璇从三条巷的Blues酒吧侧门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霓虹灯下淅沥的雨,从牛仔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只万宝路叼在嘴上,吧嗒摁了几次火机都没着,啐了一声随手把火机扔到了大马路上。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打火机不要放在酒桌上,”狭窄的铁门里摇摇晃晃走出来一个高瘦的男子,娴熟的手法点燃了他的Zippo举到她眼前,“下次买个我这样的,不怕进水。”


“算了,我装不住东西,这么值钱的东西我可不带,丢了不得亏死。”蓝色的火焰在眼前跳动着,段艺璇偏着脑袋用手遮挡着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鼻孔中喷出,“你身上还有钱么,借我两百打车回去。”


“啪”的一声,男子将Zippo的盖子盖上,双手揣入裤兜里,“今天走这么早?”

“困了想回去睡觉。”

“困了?我怎么不相信,”男子用有些朦胧的眼神看着段艺璇,嘴角一翘,“都分手了,还惦记着?”

“惦记个鬼!”

“哎,看到人家带了新欢来,心里不自在了?”

“你管我,屁话真多。”段艺璇吸了一口,把剩下三分一的烟头弹了出去,“快点,你到底借不借,墨迹什么?”

“借借,当然借。”男子从口袋里侧拿出钱包,摸出两张纸币,“哦吼,正好二百。”

“谢了。”


段艺璇没有犹豫拿了钱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子行驶在路上,两边的灯光瞬间后退,车窗玻璃上水珠顺着往下滑,车内一侧已经起了雾气。司机将电台调到音乐频道,适逢张国荣先生六十岁诞辰,电台正轮播着他的歌。“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段艺璇坐在后排,脑袋靠在车窗上,轻轻跟着合,“你是在场,但我一点都不好。”


这个“你”是段艺璇的女朋友,准确来说是前女友。一个星期前,对方向她提出分手。尽管内心十分不愿意,但段艺璇还是随她去了。既然对方无意,强留在身边也是对自己的伤害。一个星期,段艺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朋友的聚会一次也没落下。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在Blues相遇:熟悉的约会地点相同的人,但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一个男人。


听她的介绍,男人是她的结婚对象。


两年的感情随着结婚对象付之一炬,说伤心有,说不服气也有。段艺璇早就知道她和自己在一起可能只是一时兴趣,最后还是会找个男人嫁了,心里做足了准备面,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几杯杰克丹妮下肚,她已经有些醉了,看着昔日的恋人与另一个男子卿卿我我笑脸相迎,肚里的酒精似乎挥发得更快。


眼不见为净,拿了外套,招呼都没打,早早离场。



“小姐,小姐……”司机的呼喊声唤醒了段艺璇,扭过头微笑着看着她,“到了。”

“哦,谢谢师傅。”




段艺璇上了楼发现没带钥匙,敲了敲楼下看门阿姨的房门没动静,索性扭头走了,独自一人晃晃悠悠回到路上。


时间指向10点,老城区的巷子里家家户户的门窗都已紧闭,雨滴在路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微光。转到大马路上,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背着包从街角的网吧里打着伞出来。


段艺璇没有带伞,淋着微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头发丝和肩膀都湿了,她也没有在意……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走到商业街的一家咖啡馆前,抿了抿嘴,口很干,拿着司机刚找回的几十块钱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两层楼的咖啡店,店面虽然有些窄却布置的很时髦。从外头看,一楼的玻璃橱窗里几个人在吧台前忙活,二楼淡蓝色的窗帘半闭,明亮的灯光从另一半白色蕾丝薄透出……


因为是周末加之隔壁商场在办活动,一楼的点餐处挤满了客人,大厅的圆桌上都围着人。主要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和周围公寓的上班族;二楼则是被情侣们的气氛填的满满的。



段艺璇点了一杯美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可能是不想睡吧。



接过咖啡,段艺璇喝了一口,从人群中挤出到处寻找位子。在一楼绕了一圈没有发现空位,于是上了二楼。二楼的布置和一楼大不相同,一排靠窗的位置是并排的,中间的位置是两张单人沙发中间放着一张小圆桌,沙发之间用纱隔开来,灯光看似比一楼柔和很多,浪漫的气氛随之扑来。



段艺璇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过道绕过情侣,睁大眼睛寻找,看到有一位落单的客人旁边刚好有一个空位。用不着与那位客人面对面对,脸看向窗外。若是陌生的男子可能还要考虑一下,幸好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一套淡蓝色裙装,头发顺垂在两边,桌上放着两本书和一台电脑,手中的钢笔在纸上不停地写着。


想来应该是一个上班族在等什么人吧。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段艺璇礼貌性地询问,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嗯嗯。”然后微微笑着,将包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段艺璇心想对方正在写东西,那就尽可能别让对方误会自己在偷瞄的好,所以只是浅浅地坐在椅子边缘,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眼光看向窗外要么看向其他桌。年轻的情侣们脸颊紧贴着脸颊,正搂着肩膀情话绵绵,一个单身女人混在其中着实有些违和感。


环顾了一圈,段艺璇看了有些不耐烦,转过头看到旁边的女子已经写完了两张纸,好奇心驱使她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写文章。上下重新打量了对方一番,心想:应该是在等男友期间做起了手头的工作,但如果是这样,那我岂不是造成了他们两人的困扰?想到这里,心里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仔细看这个女子:眼睛深邃饱满,脸庞白皙看似吹弹可破,长发垂肩笑容温柔,贴身的西装衬出身材的姣好;纤长的手指握着钢笔在纸上时停时动,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留出一股不一样的气质……对比之前在酒吧的见到过的女子,她可谓是遗世独立。




段艺璇看着有些着迷,竟然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发现自己不正常的举动。

“你好?”

“哦,不好意思,刚才我在想事情。”


话刚出口脸就红了,段艺璇也没想到说谎话也有脸红的一天,对象会是这样一个女子。

“哦。”



对方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写,段艺璇尴尬地将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视线拉低看到了桌上两本书中夹着一张海报。


“你喜欢Leslie ?”

“啊?嗯,我喜欢他的歌。你也喜欢他吗?”

“嗯嗯,我最喜欢他的那一首《怪你过分美丽》,”说着,哼唱起来。

“你唱的不错,挺好听的。”

“比起他的歌,我更喜欢他演的电影,《东邪西毒》我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里面的台词我都背下来了。”

“这部也我喜欢,我最喜欢里面的那一句台词……”

“当你不能再拥有这个人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对方还没说出口,段艺璇已经接了出来。但她并不知道对方要说那一句,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就随口说了出来。对方有些惊讶,但好像懂了什么,甜甜地笑了,没有作声。出现第二次的尴尬局面,段艺璇权当作是今天喝多了,胡言乱语,用手抓了抓头发。


“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也很喜欢这句话啊,我觉得说的很对,现实里没有那么多不甘心,能做的就是放下和不要忘记。”

“嗯。”



从开始的陌生到后面的侃侃而谈,有时候只需要找到两人的共同点。伴着窗外的细雨,两人打开了话匣子。段艺璇对于当天两人聊的内容也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聊了很多,直到店员上楼来提醒即将打烊,两人才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两人出了店门还在聊,似乎又说不完的话。


“那个我车到了,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段艺璇看对方上了车,朝她招招手后,手揣进兜里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走着,看似心情变好了,嘴里哼起车里电台的那首歌:“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秋风即使带凉也漂亮,深秋中的你填密我梦想,就像落叶飞轻敲我窗……”









2016年12月,段艺璇因为长期拖稿的原因与之前的出版社发生过不小的矛盾,但因为还在合同期内出版社不好随意解约,于是一直拖着不给钱,想让段艺璇熬不住自己提出解约。这一次,因为出版社负责人对她的稿件不满意,要求更改结局,但她没有听,接着,双方为了一个虚构的人物争得面红耳赤。


“我对我创造的角色负责,你们不懂,没有资格改!”


最后,段艺璇撂下一句话,拿着自己的稿件潇洒走了。在出版社的人面前出尽风头,迈出大门的第一步,她就开始后悔了。没了稿费,没了收入,现在连工作也没了,后悔刚才太要面子没有拿负责人结的最后一笔钱。


后悔归后悔,但她也不会低头回去要,她是要脸的。



顶着风雪,段艺璇回到那个没有暖气的家。放眼望去三十平不到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剩下的都是从大学时期就留着书,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靠在书桌上,从杂乱的书本里摸到一盒香烟,点了一支,烟圈顺着书架爬升,最后堵在窗前。段艺璇将窗户打开,一阵刺骨寒风吹来,烟灭了,她打了个冷颤把烟蒂扔出去,又把窗户关上。


幸好楼下那个看门的阿姨不在,不然知道她抽烟乱扔又要骂她了。


“该死的冬天,怎么这么冷?我最讨厌冬天!”


段艺璇蜷缩在小床上,一床薄棉被她从夏天盖到了冬天,这下子真是顶不住了。爬起来将屋子里能盖的东西都往上加,厚厚衣服叠在床上,像一座小山,人就像一只折了翅的小鹰,窝在山里的缝隙中,望不到头。


躺着没睡,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突然坐起来,拿手机查了账户上的钱。“嗯,还好,够了。”手机上一番操作,她订了一班最早的航班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


既然讨厌冬天,那就去寻找夏天吧。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段艺璇在第二天的傍晚到达埃塞萨机场。刚出舱门的一刻,她闻到了夏季味道。走出机场,随手扔掉厚重的行李,只带了一些轻薄的衣物放在一个小箱子里,开始她不知道何时结束的假期。


在飞机上做好了攻略,提前联系好一家叫Casa Carranza小型民宿,打车过去。车上司机用着蹩脚的英文给她介绍着这座“南美洲巴黎”的风土人情还有各是景点。但段艺璇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来可能也只是为了躲避冬天,也许还想去看看《春光乍泄》中黎耀辉最后去的那个伊瓜苏瀑布,看看她爱的人在哪。



当地晚上9点,到达了Casa Carranza,天还没黑,日头挂着,单比前几个小时要凉快一些。蓝色的大门有些掉漆,但没有锁,段艺璇推开门进去。是一个带小庭院式的房子。房东正躺在树下的摇椅上休息,听到有人来了,起身迎接。几句交谈,段艺璇发现他是中国人,两人摒弃拗口的拉丁语,说起汉语。老板普通话不好,带着很浓重的口音,但这并不影响两人交流。


办理好入住,天也渐渐黑了,房东做好晚饭,邀请段艺璇下楼一起吃。由于是淡季,房东刚送走前一位租客,房子就空下来了。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白色木桌上吃着当地有名的Asado,也就是阿根廷烤肉。


吃着烤肉喝着特调的酒,两人打开了话匣子。段艺璇得知房东姓黄,十几岁从香港来到这里打工,一晃三十几年过去,他从少年步入到中年,大半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段艺璇很佩服他这样独自异乡生活的人,想问问他是怎样熬过寂寞打败孤独的,对方笑笑,黝黑的脸上起了褶皱,但也挡不住身上散发的那股子儒雅。


“世间最无情的就是时间,你得熬,熬着熬着也就过来了。”

“那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房东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打开里面有一张两个人的合照。照片已经泛黄,但保存的很好。上面的人看起来还很年轻,照片应该留很久了。


“二十年了,这院里的花草树木,开了败败了开;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都陪着我呢。”

对方脸上有些伤感,段艺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开始问起好玩的地方。





一连浪了7天,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景点也都看完了。说好不去看景点的,因为嫌人多,但最后也都去了,和想象中的大差不差,但总归没有韵味。看着账户里的钱快要见底,她也知道在这里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在旅店吃完午饭,房东给了她一张剧院的票,说是别人的给他的,他没时间去,转手给了段艺璇。


闲来无事,段艺璇也就答应了。骑着房东的小摩托,穿过巷子,路上车辆很少;夏日的风吹起她鬓边的长发,骑了二十分钟,车停在科隆剧院的门口。人很多,都在排队检票。段艺璇排在队伍的最后方,侧身看到门口的海报,原来今天演的是《葛蓓莉亚》。


《葛蓓莉亚》讲的是一个叫葛菲利亚的少女是葛白留斯精心设计制作的机器木偶,她常常坐在窗口,青年弗朗兹对她一见钟情,百般献殷勤。弗朗兹的未婚妻斯瓦尼尔达为此十分生气。最后他们终于发现葛菲利亚原来是机器木偶,于是二人消除了误会,重归于好。这出剧段艺璇有听文学欣赏课的老师讲过,但她都没认真听。为了不白来,段艺璇上网查了简介。

“爱上一个木偶能怎样,总算有个念想。”






剧拉开大幕,演员很敬业,段艺璇一眼就认出那个正在跳芭蕾舞的女孩子是前段时间刚获得大奖的新人。听着音乐,看着舞动,连连拍手。剧情已过半,一个女子姗姗来迟,弯腰低着头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从过道里走过,坐到了段艺璇旁边的空位置上。


“还好,没有错过第三幕。”


“第三幕很精彩吗?”

“嗯,那是整部剧的高潮,葛白留斯把他的朋友们都轰走了,其实他喜欢葛菲利亚……”女子听到熟悉的母语很是惊讶,转过头看到段艺璇正看着她笑,“原来是你啊!”



这世间的缘分总奇奇妙妙,说了后会有期,还真跨越了太平洋在另一个半球相遇。从那天咖啡店相遇,到今天的重逢已经过了三个月,秋天到冬天,冬天又换到夏天,两人都还记得对方。



一片掌声中,剧落下了帷幕。两人出来走在异国的街上,总归有些奇妙的感觉。段艺璇问起她接下来的计划,对方摇摇了头。


“要不去喝酒吧,这附近有家酒吧,还挺出名的,也挺干净的。”

对方瘪了瘪嘴,思考了一下说:“要不去我住的酒店楼下的酒吧喝吧,那里喝酒免费。”





传说中有一种酒,叫做“醉生梦死”,喝了以后可以忘记一切。段艺璇喝下的这杯酒好像忘掉了来这之前的一切,包括那些个让她肝肠寸断,烦恼伤身的人,但看着眼前的人,倒是有些庆幸。


“对了,我们还好像还不认识。”段艺璇伸出手,“你好,我叫段艺璇,很高心认识你。”

“你好,我叫刘增艳。”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段艺璇很珍惜每一个遇到的人,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一直滔滔不绝,刘增艳也很认真在听在回复。从刘增艳口中得知,她是一家知名杂志的编辑,来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因为工作业务差遣,本该在昨天就结束工作回国的,但因为遇上了《葛蓓莉亚》的巡演,这才多逗留了两日。


“你也写小说?”

“对啊。业务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写了全当乐子。”


瓶中的酒已经见底,刘增艳又开了一瓶。


“你酒量挺好的,是不是在家里经常一个人喝练出来的?”

刘增艳没有回答,抿了一口,抽了张纸巾擦掉了杯子边缘的口红印。


“你呢?你是干什么的?”

“我啊,你猜?”


刘增艳上下打量了段艺璇一番,眼神里放着光,“你是一个自由的人,我两应该差不多吧?”

“自由职业者说到底也是不自由的,”段艺璇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你猜的差不多,我就一个写稿的,说白了就是一打字机,幸运的话接个大活儿能赚点饭钱,没活计就是混吃等死咯。”


“那怎么不继续写书呢?”

“害……这年头,写书的都比看书的人多。我写的东西能值几个钱?”

“也是,我也写过书,不过……都是些闲杂矫情文学,连出版的机会都没有。”

“是吗?我倒想看看,我愿意做你第一个读者。”


刘增艳看着对方真挚的眼神,也鼓起了勇气,“好啊,我正好带了,在我电脑里,我们去房间里看吧。”






段艺璇顺着文档看了过去,用文学赏析课上学到知识点评说,就是:文笔流畅,文风飘逸但隽永不足,情感充沛,但观点散乱有些过激……段艺璇想着能写出这类文章的应该也是个有性格的人。果然不适合现在的流派。


“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是挺喜欢的。”

“你是在安慰我吗?”

“并没有,我认真的。写书读书也好,都是看在自己兴趣,不喜欢就不读不写,干嘛要迎合别人的口味。”

“是啊,不迎合为别人,所以……”刘增艳看着段艺璇,忍住不笑,“所以赚不到钱,你就来这儿了?”

“我安慰你呢,你倒是拿我打趣了。”

“对不起啊,开个玩笑,不过你也挺自由的,不像我上班被公司制度牵制,回到家……呵,就是换了另一个地方囚禁而已。说到底,你应该比我幸运。”




不知道两人中间是谁喝醉了,段艺璇从刘增艳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伤感还带着泪花。段艺璇懂她的那种感觉:人生在世一追求着自由,可什么是自由呢?现实中的自由是被压迫更深后心灵上的自我慰藉而已。精神上的自由换回的只是肉体上的折磨。段艺璇早已习惯了浮萍般的生活,而眼前这个上流社会的人竟然想要那样。


可能是没有经历过潜意识里的幻想而已。每个人都是一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进去;实则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段艺璇看着眼前人忽然生出一种惋惜,甚至还有一种同情。


两人聊了很久,酒劲有些上头。在如春阳般暖和的屋子里,刘增艳抱着枕头窝进了沙发里。夜已深,空瓶子倒了一地,两人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段艺璇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12点。


“我已经打扰你太久了,我该回去了。”

“今天太晚了,不安全,要不你留下来过夜吧。”



温柔软弱的声音传到段艺璇的耳朵里,她身体好像被冻住了,转过头看到刘增艳精致微微泛红的脸颊柔嫩有弹力十足的身躯,对她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你不怕我是坏人?”


刘增艳软白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朵小花,有些害羞但又很大方地说:“我猜你不是。”


段艺璇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轻浮,也没想过这世间上有如此单纯的人。


“那我先去洗澡了。”



等待时间很煎熬,段艺璇把桌上剩下的酒都喝光,将地上的啤酒瓶子都收起来放到门口。回到房间里,在床边来回踱步,最后缩在沙发一角耐心等着。


刘增艳从浴室出来,手里拎着吹风机,拨弄着湿发。

“你去洗吧。”






屋内的很安静,气温有些升高。双人床上,两人平躺着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床头柜上的灯闪烁着微光,映着刘增艳的脸有些泛红……

“已经2点了,睡吧。”


台灯的按钮一响,段艺璇心中有些澎湃,一时间难以入眠。旁边的人吐息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隐约,翻来覆去是与被褥摩擦的声响传入她的耳朵。两人都没有睡。


“你还不睡吗?”

段艺璇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小声低问。


“嗯。”

“怎么了?”

“这感觉有些奇怪。”

“嗯?”

“没,太晚了,睡了。”

“哦,好。”




段艺璇强迫自己闭上了眼,将身子侧倒了另一边,背对着刘增艳,尽量不要接触到她。过了十分钟,段艺璇听到了身边人翻身的声音,听起来感觉离自己更近了些。被子里,刘增艳的足尖点到了段艺璇的脚上,段艺璇睁开眼睛有些恍惚,有些惊讶,但不意外。



黑暗中,段艺璇翻过身抱住了刘增艳,感觉身子越来越热,不一会儿,刘增艳挣脱出来,打开了床头的灯,大口喘着粗气。段艺璇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往后挪了一段距离,差点掉了下去。


卸了妆的刘增艳就像是一只小白兔,但眼神出卖了她的腹黑,挑衅而又天真的看着段艺璇,翻过身去拉住了她的手,覆盖住自己,牙齿剐蹭着她的耳垂,口中衔着伊甸园的禁果,张口就是致命的诱惑:“我喜欢你,我想给予,也想获取。”




或许段艺璇知道今天不仅是她的设下的圈套,可能自己也钻入对方的圈套里。


刘增艳开始解睡衣的扣子,解到第三扣的时候,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双手颤颤巍巍,用了力,剩下的,全被崩开了。她有些失去分寸,全都不顾上。刘增艳配合地弓下腰,顺手揭开了对方的衣物,整个身体倾倒在床上,将自己的吻化作一阵惊慌失措的雨。她还想把洗澡时想到的十四行情诗念给她听,但被已经被对方牙齿和手 指折磨的说不出口。


段艺璇用对前女友的手法,照搬在刘增艳身上,这是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和训练,让女人同时达 *到极致欢  愉和懊恼的技巧。刘增艳二十七岁的身体是她见过最完美的。




“你结婚了?我在浴室看到戒指了。”


刘增艳梅没有回答,她攀附在段艺璇身上,尽可能的去索取更多。段艺璇心里觉的很奇怪,但那点奇怪催着她想逃,但逃的瞬间又想迎上去,眼前弥漫的水汽,对方的脸她看不真切,双手揪紧床单,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勾住了对方的脖颈把人压下来,鼻尖碰着鼻梁,间歇两秒,头一偏,主动去跟人唇齿相依。


从云端堕入人间,两人缓了很久。床头暖黄的灯下,段艺璇一点一点吻去了她睫毛上的泪珠。刘增艳环住身旁的人,小心确认每一寸肌肤,好像要把她化在手里一般。可能是晚上喝过酒,刘增艳搭住她的腰,想要睡过去,一番云雾,好像做梦一样,但她无需做梦,现实比梦境还要美。




段艺璇搂住刘增艳的脑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把自己片刻前的沉思说给她听:“我上学时初读杜拉斯的《情人》时,对越南那个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去看看送别情人的西贡码头,骑着摩托车去看粉红教堂,去百年邮局,去喝奶茶……最重要的,能够遇上一个人像书里写那样在你八十岁时说——比起爱你年轻时的容颜,我更爱你衰老的样子。而当我长大后再读,我只看到里流淌的欲望和被剥离开的克制。情人的意义,无非是:片刻欢愉,即抵得过数载心酸。”



“我不爱他。”

“那你会离开他吗?”



刘增艳闭着眼,手指在段艺璇的腹部轻抚,“我想去乌斯杯亚,听说那里时世界的尽头,那里有座灯塔,失恋的人都喜欢去,说把不开心的东西留下。”


“明天我们一起去,好吗?”







夏日的烈日容易灼伤肌肤,更容易灼伤人脆弱的心智。刘增艳醒来时,枕边人已经离开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一个号码。这一刻,刘增艳确信晚上是做了一个梦。


一夜之间,她撕毁,她得到,她也失去。












段艺璇早早去警局领回小摩托还给了房东,先赔礼道歉,然后退了房。按照房东的指示,租了一辆车往伊瓜苏大瀑布去了。一路上风景很美,但她并没有欣赏的心情。开出去不到三小时,车子抛锚停在路边。段艺璇下车往前轮上踢了一脚,随后点了一根烟,靠在引擎盖上,看着来来往往车辆发呆。


也许,她这辈子也到不了伊瓜苏大瀑布。


人生不能太过圆满,求而不得未必是遗憾。段艺璇想着,这陌生的城市似乎变得有温度起来,至少她还会回来,去看看心中的伊瓜苏。













2017年4月,春天。

春风吹动新芽,容易撩拨幻想。但漫天飘的杨絮和柳絮着实让段艺璇难受,这种浪漫对有鼻炎的人真的无福享受。


是的,她也讨厌春天。




带着口罩,把自己捂着严严实实,段艺璇进了另一家出版社。这次她不是交作业,而是真正出版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死性不改》。


 晚上朋友们在酒吧替她提前庆祝作品出版,但她并没有很高兴。推杯换盏间,她恍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放下杯子追了出来,发现并不是。


你越想忘记一个人时,其实你越会记得她。人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事都忘掉,以后每一日都是个新开始,你说多好。段艺璇知道这个道理,却无法劝说自己,当真是死性不改。






不出意外,《死性不改》一经出版在国内一炮而红,段艺璇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新锐作家。随着出版社的海外推广,在国际也小有声誉。


2018年7月,段艺璇获得法国龚古尔文学奖。在领奖台上,她首次说起这本小背景是来源一个真实的故事,台下的一众评委编辑都纷纷躁动起来,连主持都在问她是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段艺璇笑笑:“当然,好的故事都源于生活。因为,当你不能再拥有这个人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回到国内,出版社为拴住给这位大作家,送她了一套精装修的公寓。搬家那天,段艺璇站在楼下看着这间蜷居了五年的房子,不由地感慨。收拾完行李,打开了三年没有打开过的信箱,里面堆满了各种信件,有催费单、有信用卡、还有出版社寄出的书单……有一张蓝色的明信片在一堆信封里格外显眼。


看着邮戳应该是国外的,往下看到图案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上面的风景,是伊瓜苏大瀑布。翻过背面,字迹已经模糊了,往下看,用钢笔很工整地写着一段话:


“2017年1月,我找了伊瓜苏大瀑布。 正如何宝荣所想,是美得惊人的。也是世界第一大瀑布。伊瓜苏大瀑布同样有着一个感人的爱情传说:很久以前,深山里有一个原始部落。部落里的公主得了眼疾失明。但有一位深她的年轻人祈求上苍恢复公主的视力,许诺愿以身相报。他长久跪在伊瓜苏森林里,感动上天。上天降雨裂谷将其变成瀑布。公主眼前一亮,前面一排雄伟的瀑布,却不见了她心爱的人。她就是第一个看到伊瓜苏瀑布的人,瀑布就是她的爱人。”

 —— 布宜诺斯艾利斯



段艺璇身体好像被什么刺中,将所有信件都倒在地上,一封封去看,最后在信箱的角落里,发现另一张已经变形的明信片,明信片正面是一片蓝海,中间是孤独的一座灯塔;翻过来依旧是相同的笔迹:


“2017年6月,我终于来到世界尽头,这里是南美洲南面最后一个灯塔,再过去就是南极。突然之间,我很想你。虽然我跟你的距离很远,但是那一刻我感觉是很近的。

我觉得我很难过,因为我始终认为,站在这的应该是一对儿。你愿意和我重头来过吗?

      ——布宜诺斯艾利斯”



“你愿意和我重头来过吗?”段艺璇苦笑着重复着这一句,两年前的两次相遇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何必重头来过,春夏秋冬你都尚在。”











2019年12月,段艺璇再一次敲开了Casa Carranza门:庭院依旧是当年的摆设,只不过杂草好像更多了。黄先生从厨房出来迎接客人,脸上挂着笑意,鬓边却多了几缕白发。


“这次我想你应该不会孤单了。”

段艺璇牵起刘增艳的手,手上的对戒格外醒目,两人相视一笑,“不会,因为她也一直在陪着我。”






—— End ——











灵感起源于张国荣先生的歌《春夏秋冬》

4月1日当天重温了一遍《春光乍泄》,私心很想让墨镜王拍一部女版的“春光乍泄”,于是自不量力写了这个故事,很想Be,但我还是He,强行加了一结局。日子已经够苦,还是有点盼头吧。

希望大家看的开心,感谢阅读。




另外,大家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都可以在评论区或着私聊我,

春夏秋冬该很好,若你们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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